第75章 七十五
章铭盛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骨节分明，肌肉匀称，修长有力的同时不带一丝瑕疵。但是，除了漂亮了些甚至可以去当手模以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婶婶疑惑地先后看向丈夫和女儿，叔叔完全摸不着头脑，而闻蕊则没有回应母亲询问的眼光，仍然默默注视等待着。
然后，那只白到发光的手，真的开始发光。
从指尖开始，淡淡的光如水一般顺着筋脉往下流淌，覆盖手背、手腕，乃至整只右臂。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见章铭盛肌肤的纹理，半透明的皮肤，发光的脉络像叶脉一样清晰而富于自然的美感。
光的强度慢慢盖过了头顶的大灯，闻蕊干脆关了室内所有的灯，拉上了窗帘，只剩静音的电视与章铭盛的右臂是唯二的光源。
然后在指尖，也是光线散发最为强烈的地方，慢慢地，有什么东西破开了血肉向外钻出。
章铭盛的面色非常平静，在淡金色的光芒映照下隐隐有些脱俗的意味。没有血，没有痛楚，那一点点的绿色与人类的手指仿佛浑然天成，自然地生长在了一处。并且，还在无所顾忌地向外绽放着。
婶婶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与叔叔两个人膝头碰着膝头双手都一并紧握，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点绿意渐渐舒展，化成了一片小小的、幼嫩的叶子。
真的就像章铭盛说的那样，只是一片绿色的小叶子而已。
闻逸蠢蠢欲动，阿樟的这副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颇为作死地伸出手指轻轻拨了拨，把弱小的叶子拨得歪了一下，又“咻——”地一下弹了回去。
闻逸一声轻笑，伸出指尖在叶面轻轻挠了挠。
章铭盛右手霎时一抖，闻逸这才反应过来——晚了，章铭盛的眼神有一瞬间十分危险。
小逸，你等着。
闻逸：“……”
完了，忘记阿樟是有触觉的了。特别是这种新生的叶子，会特别敏感，自己作死地去摸还挠痒痒，这跟小羊羔子脱下羊毛大衣撒上孜然去大灰狼面前跳了一段热舞有什么区别。
闻逸怂怂地收回了爪子，在心里为自己的腰默哀。
“铭盛哥。”闻蕊一开始也震惊了一下，但她终究年轻，接受能力比父母要强太多了。只是眼神略一巡梭，在闻逸和章铭盛身上转了一圈，似乎就明白了一切。
这也不奇怪，章铭盛几乎是把答案都摆在他们面前了。只不过这种毁三观的事，难点不在于想到答案而在于说服自己相信这个答案。
“嗯，在。”章铭盛把注意力分给了闻蕊一点。
“你应该不是人类吧。哥，你给我找了棵树当嫂子？”闻蕊看向闻逸，不待闻逸做出回答，闻蕊又很快感叹了一句：
“我就说我怎么总觉得嫂子眼熟，明明之前没见过来着。现在一想，我何止是见过，小时候我可是天天在嫂子树荫底下转悠，想方设法找又又又藏在树上睡午觉的哥哥回家吃午饭。”
说到这里闻蕊甚至兴致勃□□来：“这些事铭盛哥你还记得吗？我当时还是个小姑娘，每到饭点必在你树下打卡，喊我耳聋的堂哥下来吃饭。”
“我那不是耳聋！”闻逸风评被害：“我听力好着呢，你叫不动我，还不是都赖他。”
“记得啊。”章铭盛想起了当年的日子，唇角也挂上了温柔的笑意：“你当年爬的好快啊。除了穿新裙子的时候要淑女一下，平常的日子找不到人就爬到树上来找小逸，我藏人的速度差点没比过你爬树的速度。我当年还诧异呢，这么不丁点大的孩子，怎么跟个猴子似的。你一边爬，我的藤蔓一边带着你堂哥东躲西藏，既不能把小逸惊醒，也不能让你察觉到我是棵会动的树。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背地里被你逼得狼狈逃窜。我就是想跟你堂哥多待一会儿，真是不容易。”
闻蕊笑疯了：“原来是铭盛哥你捣的鬼啊，我说堂哥怎么这么会藏，树下看不到影子，树上也找不到人，喊又喊不动，我还寻思是不是堂哥故意耍我玩。”
“我那个时候就告诉你我不是故意的了。”闻逸被误会了这么多年，痛苦状抱头：“就是你铭盛哥毁我清誉，个坏树坯子糟心得很。”
“不过铭盛哥你是用什么手段让我哥听不到我喊他的呀，你是树，为什么会长藤蔓啊？”闻蕊像个好奇宝宝似的连发两问。
“很简单，我有类似于法力的东西，稍微屏蔽一下听觉就能做到。藤蔓的话……”章铭盛耐心地跟闻蕊解释起来，而叔叔婶婶已经听傻了。
他们听清了，每一个字都能理解，但为什么他们三个聊得那么开心，好像全世界都能听懂章铭盛打的哑谜，就他们夫妻俩被排除在外。
你们在说什么？怎么就早见过了，跟树跟藤蔓有什么关系，还扯上法力了？
“哎呀爸妈，简单来讲，铭盛哥他不是人，是一棵树，就是咱们老家堂哥最喜欢的那一棵，他的树朋友！”闻蕊解释。
“可他不是人吗，这就是个人样儿啊！”婶婶惊惶地打量着章铭盛：“再说了，树怎么能变成人呢？”
“……额，这个我也不知道。铭盛哥，你跟我爸妈解释一下？”
于是章铭盛和闻逸就开始用各种词汇解释目前的灵异事件，什么法力什么天道什么雷劫，叔叔婶婶听懵了，最后闻逸不得不翻出了一本网络当下热门小说，那里面关于世界观的描述比闻逸的口述系统多了。
于是大年三十当晚，叔叔婶婶戴着眼镜举着放大镜在平板上研究起了一本名为《帝尊之通天神路》的修真小说，并在一个半小时后理解了章铭盛的存在。
然后他俩就急了：“这么说铭盛算妖怪啊，人妖殊途你和小逸在一起会不会遭雷劈啊？”
“不会的叔叔，小说只是参考，不是真的和现实情况一致。”
“那你要不要每月喝人血来维持人形啊，也不知道四百毫升够不够？一次献血量是不是最多就四百啊。”
“没事，大不了我也给四百，铭盛啊八百毫升够不够？”婶婶关切地抓着章铭盛的袖子。
章铭盛又有点感动又有点一言难尽：“不，不，我不喝血。”
“那怎么维持人形，不会要吃人肉吧，人血还好说人肉就太难办了啊。”
“谢谢，我也不吃人肉。我的人形一旦凝聚出来就是稳定的，破损了也可以再修补。”章铭盛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偏偏挑了这一本小说，设定好狗血，吃啥补啥以形补形，妖怪化人全靠拿人类当小点心。
“那你要不要每年回到本体一次休养神魂。对了，你和小逸之前硬是要在老家山上多待几天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
“一半对吧。其实不用每年回一次，今年是特殊情况……”
闻逸看着章铭盛被叔叔婶婶问得焦头烂额恨不得回到几个小时前换一本小说，就笑得倒在沙发上和闻蕊一起悠闲地看好戏，瓜子“夸嚓夸嚓”没停过。
“哥，你不帮一下铭盛哥啊。”闻蕊剥起了砂糖橘。
“帮什么啊，这种事不是他自己解释会比较清楚吗？咔。”最后一下是瓜子磕开的声响。
“哥你都吃了多少五香味的瓜子了，小心上火。”
“你吃砂糖橘难道就不上火了？”
“有道理。哥，给我递一把。”
“要椒盐的还是五香的？”
“都来点儿尝尝。”
最后把章铭盛解救于水火的居然是姜鸿。
“怎么回事啊章铭盛，微信几个电话打给你了你都不接。我爸我妈的红包两个小时了没人领，他俩都快自闭了你知道吗？平生头一回，他们遇到了连发钱都打动不了的人——干的漂亮哈哈哈哈哈！哎！哎！老头子你干嘛！妈！妈咪救我！大过年的他打人！”电话那头鸡飞狗跳，显然，这通电话后面是三个关注章铭盛动向的人。
章铭盛唇角勾起，喊了一声姜伯父，才算让姜鸿逃出生天：“新年快乐，您和伯母身体还好吗？”
“好得很！”姜伯父的声音中气十足：“我还揍得动那个没大没小的臭小子！”
隐隐约约传来姜鸿不服气的声音：“妈咪！你听听你听听，哪有这样的老子，成天想着打儿子。我跟你说老头子就是故意的，把我打跑了他就好抢话筒了。明明电话是我拨出去的，现在成了他在讲了……”
章铭盛听着姜父声音中穿插着姜母安慰姜鸿的话语，小鸿小鸿的称呼让他真的是很努力才没有笑出声来打断姜父的问候。
闻逸的叔叔婶婶见章铭盛有电话要讲，又转移阵地找上了闻逸，夹带着一个好奇的闻蕊，四人挤在小小的厨房听闻逸讲述这五年来的种种，窃窃私语中偶尔爆发出充满了兴奋的小小惊呼。
这时候闻逸就显得很腼腆，虽然他也喜欢秀恩爱，但在家人面前讲他们的爱情故事就有点太羞耻……
章铭盛回过头来，恰好与闻逸的目光穿过客厅对视，两人相视一笑，继续享受起了这个不眠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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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婶疑惑地先后看向丈夫和女儿，叔叔完全摸不着头脑，而闻蕊则没有回应母亲询问的眼光，仍然默默注视等待着。
然后，那只白到发光的手，真的开始发光。
从指尖开始，淡淡的光如水一般顺着筋脉往下流淌，覆盖手背、手腕，乃至整只右臂。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见章铭盛肌肤的纹理，半透明的皮肤，发光的脉络像叶脉一样清晰而富于自然的美感。
光的强度慢慢盖过了头顶的大灯，闻蕊干脆关了室内所有的灯，拉上了窗帘，只剩静音的电视与章铭盛的右臂是唯二的光源。
然后在指尖，也是光线散发最为强烈的地方，慢慢地，有什么东西破开了血肉向外钻出。
章铭盛的面色非常平静，在淡金色的光芒映照下隐隐有些脱俗的意味。没有血，没有痛楚，那一点点的绿色与人类的手指仿佛浑然天成，自然地生长在了一处。并且，还在无所顾忌地向外绽放着。
婶婶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与叔叔两个人膝头碰着膝头双手都一并紧握，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点绿意渐渐舒展，化成了一片小小的、幼嫩的叶子。
真的就像章铭盛说的那样，只是一片绿色的小叶子而已。
闻逸蠢蠢欲动，阿樟的这副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颇为作死地伸出手指轻轻拨了拨，把弱小的叶子拨得歪了一下，又“咻——”地一下弹了回去。
闻逸一声轻笑，伸出指尖在叶面轻轻挠了挠。
章铭盛右手霎时一抖，闻逸这才反应过来——晚了，章铭盛的眼神有一瞬间十分危险。
小逸，你等着。
闻逸：“……”
完了，忘记阿樟是有触觉的了。特别是这种新生的叶子，会特别敏感，自己作死地去摸还挠痒痒，这跟小羊羔子脱下羊毛大衣撒上孜然去大灰狼面前跳了一段热舞有什么区别。
闻逸怂怂地收回了爪子，在心里为自己的腰默哀。
“铭盛哥。”闻蕊一开始也震惊了一下，但她终究年轻，接受能力比父母要强太多了。只是眼神略一巡梭，在闻逸和章铭盛身上转了一圈，似乎就明白了一切。
这也不奇怪，章铭盛几乎是把答案都摆在他们面前了。只不过这种毁三观的事，难点不在于想到答案而在于说服自己相信这个答案。
“嗯，在。”章铭盛把注意力分给了闻蕊一点。
“你应该不是人类吧。哥，你给我找了棵树当嫂子？”闻蕊看向闻逸，不待闻逸做出回答，闻蕊又很快感叹了一句：
“我就说我怎么总觉得嫂子眼熟，明明之前没见过来着。现在一想，我何止是见过，小时候我可是天天在嫂子树荫底下转悠，想方设法找又又又藏在树上睡午觉的哥哥回家吃午饭。”
说到这里闻蕊甚至兴致勃□□来：“这些事铭盛哥你还记得吗？我当时还是个小姑娘，每到饭点必在你树下打卡，喊我耳聋的堂哥下来吃饭。”
“我那不是耳聋！”闻逸风评被害：“我听力好着呢，你叫不动我，还不是都赖他。”
“记得啊。”章铭盛想起了当年的日子，唇角也挂上了温柔的笑意：“你当年爬的好快啊。除了穿新裙子的时候要淑女一下，平常的日子找不到人就爬到树上来找小逸，我藏人的速度差点没比过你爬树的速度。我当年还诧异呢，这么不丁点大的孩子，怎么跟个猴子似的。你一边爬，我的藤蔓一边带着你堂哥东躲西藏，既不能把小逸惊醒，也不能让你察觉到我是棵会动的树。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背地里被你逼得狼狈逃窜。我就是想跟你堂哥多待一会儿，真是不容易。”
闻蕊笑疯了：“原来是铭盛哥你捣的鬼啊，我说堂哥怎么这么会藏，树下看不到影子，树上也找不到人，喊又喊不动，我还寻思是不是堂哥故意耍我玩。”
“我那个时候就告诉你我不是故意的了。”闻逸被误会了这么多年，痛苦状抱头：“就是你铭盛哥毁我清誉，个坏树坯子糟心得很。”
“不过铭盛哥你是用什么手段让我哥听不到我喊他的呀，你是树，为什么会长藤蔓啊？”闻蕊像个好奇宝宝似的连发两问。
“很简单，我有类似于法力的东西，稍微屏蔽一下听觉就能做到。藤蔓的话……”章铭盛耐心地跟闻蕊解释起来，而叔叔婶婶已经听傻了。
他们听清了，每一个字都能理解，但为什么他们三个聊得那么开心，好像全世界都能听懂章铭盛打的哑谜，就他们夫妻俩被排除在外。
你们在说什么？怎么就早见过了，跟树跟藤蔓有什么关系，还扯上法力了？
“哎呀爸妈，简单来讲，铭盛哥他不是人，是一棵树，就是咱们老家堂哥最喜欢的那一棵，他的树朋友！”闻蕊解释。
“可他不是人吗，这就是个人样儿啊！”婶婶惊惶地打量着章铭盛：“再说了，树怎么能变成人呢？”
“……额，这个我也不知道。铭盛哥，你跟我爸妈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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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大年三十当晚，叔叔婶婶戴着眼镜举着放大镜在平板上研究起了一本名为《帝尊之通天神路》的修真小说，并在一个半小时后理解了章铭盛的存在。
然后他俩就急了：“这么说铭盛算妖怪啊，人妖殊途你和小逸在一起会不会遭雷劈啊？”
“不会的叔叔，小说只是参考，不是真的和现实情况一致。”
“那你要不要每月喝人血来维持人形啊，也不知道四百毫升够不够？一次献血量是不是最多就四百啊。”
“没事，大不了我也给四百，铭盛啊八百毫升够不够？”婶婶关切地抓着章铭盛的袖子。
章铭盛又有点感动又有点一言难尽：“不，不，我不喝血。”
“那怎么维持人形，不会要吃人肉吧，人血还好说人肉就太难办了啊。”
“谢谢，我也不吃人肉。我的人形一旦凝聚出来就是稳定的，破损了也可以再修补。”章铭盛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偏偏挑了这一本小说，设定好狗血，吃啥补啥以形补形，妖怪化人全靠拿人类当小点心。
“那你要不要每年回到本体一次休养神魂。对了，你和小逸之前硬是要在老家山上多待几天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
“一半对吧。其实不用每年回一次，今年是特殊情况……”
闻逸看着章铭盛被叔叔婶婶问得焦头烂额恨不得回到几个小时前换一本小说，就笑得倒在沙发上和闻蕊一起悠闲地看好戏，瓜子“夸嚓夸嚓”没停过。
“哥，你不帮一下铭盛哥啊。”闻蕊剥起了砂糖橘。
“帮什么啊，这种事不是他自己解释会比较清楚吗？咔。”最后一下是瓜子磕开的声响。
“哥你都吃了多少五香味的瓜子了，小心上火。”
“你吃砂糖橘难道就不上火了？”
“有道理。哥，给我递一把。”
“要椒盐的还是五香的？”
“都来点儿尝尝。”
最后把章铭盛解救于水火的居然是姜鸿。
“怎么回事啊章铭盛，微信几个电话打给你了你都不接。我爸我妈的红包两个小时了没人领，他俩都快自闭了你知道吗？平生头一回，他们遇到了连发钱都打动不了的人——干的漂亮哈哈哈哈哈！哎！哎！老头子你干嘛！妈！妈咪救我！大过年的他打人！”电话那头鸡飞狗跳，显然，这通电话后面是三个关注章铭盛动向的人。
章铭盛唇角勾起，喊了一声姜伯父，才算让姜鸿逃出生天：“新年快乐，您和伯母身体还好吗？”
“好得很！”姜伯父的声音中气十足：“我还揍得动那个没大没小的臭小子！”
隐隐约约传来姜鸿不服气的声音：“妈咪！你听听你听听，哪有这样的老子，成天想着打儿子。我跟你说老头子就是故意的，把我打跑了他就好抢话筒了。明明电话是我拨出去的，现在成了他在讲了……”
章铭盛听着姜父声音中穿插着姜母安慰姜鸿的话语，小鸿小鸿的称呼让他真的是很努力才没有笑出声来打断姜父的问候。
闻逸的叔叔婶婶见章铭盛有电话要讲，又转移阵地找上了闻逸，夹带着一个好奇的闻蕊，四人挤在小小的厨房听闻逸讲述这五年来的种种，窃窃私语中偶尔爆发出充满了兴奋的小小惊呼。
这时候闻逸就显得很腼腆，虽然他也喜欢秀恩爱，但在家人面前讲他们的爱情故事就有点太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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