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是她啊_长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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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是她啊

  这一夜关洁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梦外都是祝政的影子。

  有他坐在酒吧抽烟的,有他站在云雾里瞧她的,也有他蹲在路灯下玩手机的,以前的、现在的,笑的、疯的,都在梦里交织。

  期间,她隐约听见门外传来开门声、水流声,只是没等她彻底清醒,一切又归于平静了。

  一直到早上,大门传来粗暴的砸门声,关洁才从梦里惊醒过来。

  砸门声断断续续传进屋,关洁脑子混沌迷糊,分不清是梦里梦外。

  真正清醒是听到了朱真的尖叫声。

  朱真最先起身,听到门外的动静,立马穿着睡衣,踩着拖鞋,懒拖拖地往外走。

  边走边还让门外的人别再敲门,谁知,话没说完,门一打开,迎面对上几个高猛大汉。

  为首的抵在门口,梳了个大背头,身穿皮衣皮裤,嘴里叼了根烟,一副下九流样。

  男人背后还有三四个大块头,个个凶神恶煞,跟港剧里街头火拼的小弟似的。

  朱真头一次碰见这场景,人吓一跳,刚想关门,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张远一把甩在门板。

  嘭的一声,朱真后背不小心撞到鞋柜,疼得她当场叫出声。

  眼见张远要进门,朱真吓得惊慌失措,下意识淘手机报警,电话还没按出去,手机就被张远夺了过来。

  张远一把扯住朱真的手腕,上半身凑近她,右手贴着朱真下巴提醒:??“我是来找关洁收债的。这事跟你没关系。你现在要么回去躲着,要么出去。否则出什么事了可别怪我。”

  说着,张远朝后面的人递了一个眼神,小弟立马反应过来,拿起斧子就开始砸房间里的东西。

  看到什么砸什么。

  一时间,屋里噼里啪啦一顿响,花瓶破碎声、脚步声……全都混在一块儿了。

  朱真被张远吓到失声,人也瘫在鞋柜,不敢动弹。

  眼见砸到关洁那扇门,朱真忽然站起身,颤抖着嘴唇,否认:“关洁不在这儿!我不认识她!你们砸错了!”

  张远听到声,扭过头满脸惊奇地看向朱真,见她满脸苍白却强行鼓足勇气的模样,张远狠狠吸了口烟,好笑地问:“不在这儿?”

  “年纪轻轻的,撒谎可不好。你幼儿园老师没教过你,小孩不能撒谎?”

  张远话里半是调侃半是威胁。

  朱真吸了口气,颤颤巍巍重复:“没在这儿。”

  正说着,关洁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吱呀——

  房门缓缓从里打开,紧跟着露出一道身影。

  张远掀了掀眼皮,顺势往门口看去。

  只见关洁穿了条裸色吊带裙,赤着双肩,露出精致的锁骨,裸/露在外的肤色白得反光。

  吊带裙的长度到膝盖下方,堪堪露出两条细长、匀称的小腿,脚下踩了双灰色条纹拖鞋。

  隐约可以瞧见一截白皙的后脚跟。

  往上看是一张寡淡的面孔,及耳短发,因着刚醒的缘故,还没打理,看着有些凌乱、蓬松,左边还翘了两根。

  单眼皮半睁着,漆黑的眼仁里满是冷漠。

  看地上一片狼藉,关洁扶着门,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抬眼看向沙发旁站着的张远,语调不温不凉说:“你找错人了,欠债的是关珍容,跟我没关系。”

  “还有——砸坏的东西记得原价赔。”

  张远也不气,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摊了摊手,满脸无奈地看向关洁:“几十万的事怎么能说跟你没关系就没关系。当初你妈借钱可是你亲自签字盖章做担保的。如今你妈还不起,自然是你这担保人来还。”

  “妹妹,你也知道。哥我也就是个跑腿的,这么大的事我也做不了主。要不是被逼无奈,我也不至于走到这儿来,你说是不是?”

  说着,张远朝边上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看住关洁,别让她挣扎。

  朱真见到关洁,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趁人不注意,飞快溜到关洁身边,抓紧关洁手臂追问:“西西这些人是谁啊??一大早上的,吓死我了。”

  “你欠他们钱了吗??欠了多少,快还了吧,别跟他们牵扯。太可怕了,他们手上还有棍子。”

  “开门就开始砸,屋里东西都快砸完了。我连报警都不敢。”

  关洁没想跑,却也明白再这么耗下去,折腾的是自己。

  再加上旁边还有个无辜的朱真。

  闭了闭眼,关洁咬牙问:“不是十万?哪儿来的几十万?”

  张远拿过手下的棍子,握在手里,不慌不忙敲了敲手心,不要脸地说:“你欠银行都有利息,借我的当然也有,你说是不是?”

  “当初借钱,白纸黑字可写得清清楚楚,要赖账可不行。”

  不用想,关洁都知道关珍容借的是高利贷。

  关洁深呼一口气,拒绝:“我没钱。”

  张远愣了一下,脸色忽然变黑,一字一句威胁:??“没钱可就不好说了。”

  “我想想,上个月还是这个月?也是有个欠债不还,最后怎么着来着?好像——没了一条腿?”

  张远越说越吓人。

  朱真在旁边吓得不敢说话,瞪大眼,差点喊救命。

  “好好的人,没了一条腿,这谁受得了。你说是不是?”

  客厅里,张远的声音阴冷、潮湿,没有任何温度。

  配上他那张扭曲、布满疤痕的脸,显得越发恐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关洁紧绷的心也随着墙壁上不停转动的秒钟跟着飞速跳动。

  跳的太快,下一秒似乎就要跑出嗓子眼了。

  噗通噗通噗通——

  跳到第五秒,张远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张远翻出手机,接通。

  那头传来清晰、急促的嗓音:“远哥,有条子,快跑。”

  啪的一声,张远一棍砸在头顶的吊灯,吊灯瞬间四分五裂,玻璃珠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滚动好几圈。

  张远甩掉棍子,气势汹汹走到关洁面前,一把扯过关洁的头发,抬腿猛踹在她肚子。

  连踹四五脚,听到关洁闷哼声了才咬牙切齿说:“你他妈挺会玩,又报警。”

  又是啪啪两声,张远用力扇了两巴掌关洁白净的脸颊,俯身,凑在她耳边阴恻恻威胁:??“老子有的是时间跟你玩儿。你最好祈祷不要栽我手里,否则——”

  话说到一半,张远电话催命似的响起。

  张远瞥了眼屏幕,脸色阴沉地挂断电话,随后大步流星往外走。

  走之前还不忘找补两脚。

  一脚踹在关洁膝盖,一脚在肩膀。

  力道又狠又重,关洁没站稳,往后退了好几步。

  等反应过来,嘴角全是血,四肢百骸都在疼。

  —

  张远离开,屋里混乱不堪,朱真早没了冷静,蹲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

  关洁坐在一旁,安安静静抽着烟。

  脸上肿得老高,巴掌印红通通地挂在两边,右边肩膀还残留着脚印。

  一时间,空荡荡的客厅,只剩朱真的哭声。

  抽了几口,关洁掐断烟头,主动伸手扶朱真。

  朱真没经历过这些,被吓得不轻。

  再加上关洁被踹那几脚时,朱真在旁边目睹全程,对她来说,这一切几乎可以说是残忍。

  关洁这么一碰,朱真条件反射往后躲,人直接坐在了碎玻璃渣上,扎了她一手血。

  朱真疼得抽气。

  关洁不怎么会安慰人,只能尽量安抚朱真的情绪,然后打车去医院。

  一路上朱真又是哭又是喊,关洁一直在旁边照顾。

  司机见两人这状况,差点没敢载人。关洁说了好一阵儿好话,司机才同意继续走。

  进了医院,关洁顶着一身狼狈去挂号,朱真坐在椅子上哭。

  包扎伤口的医生是医院新来的实习医生,光是取玻璃渣子都花了半个小时,取完,实习医生满头大汗。

  朱真情绪不稳定,包的时候一直在哭,实习医生也紧张,包得很辛苦。

  关洁看在眼里,没在一旁打扰,同朱真简单交代两句,便走出病房,把空间留给两人独处。

  医院病人又多又挤,关洁走到哪儿都有人。

  直到绕到后花园的一处假山堆,人才少点。

  关洁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抬头望着对面的高楼,人也有些恍惚。

  坐了一阵,关洁心情烦躁不安,各种各样的思绪都在脑子里翻滚。

  伸手从兜里掏烟,掏了半天,兜里空荡荡的,哪有烟和打火机。

  低头一看才发现身上还是早上穿的那件吊带裙,只在外面随便披了件外套。

  回过头,她才意识到冷。

  嘴角的伤口已经结疤,脸上肿却还没消。

  被踹的地方也钻心的疼。

  关洁冷嘶一声,掏出唯一带出来的手机,翻开关珍容的电话号码摁了过去。

  连续打了四五通都在通话。

  关洁皱了皱眉,摁断电话,又打给邻居。

  铃声响到四五秒,终于接通。

  见电话打通,关洁莫名松了口气。

  “喂?谁啊。”电话那端,一道温柔的女声缓缓响起。

  关洁搓搓手背,难以启齿开口:??“是我,关洁。”

  “啊,小关啊。我刚换了新手机,把你电话弄丢了。刚还在跟你哥说你好几个月没打电话了呢。”

  “怎么了?是不是问你妈的事?你放心,你叔每周都给你妈送新鲜菜,昨天还送了一袋米。你妈说想吃饺子,我刚包好给她送去。”

  “对了,你每月给的生活费够着呢,还剩几百我给你存着。得亏你把钱给你哥,要给你妈,估计又输完了。”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妈。”

  对方喋喋不休说了好半天,话密到关洁插/不进去。

  关洁一直等到对方没声了才出声问:“惠珍姐,关珍容现在在家吗?”

  周慧珍一顿,过了好几秒才说:“刚才我送饺子还在呢。”

  关洁舔了舔干涩的嘴皮,低声问:“我打她电话没接,能不能麻烦惠珍姐喊一声关珍容?”

  “那你等等姐,我去帮你找找。”

  “麻烦惠珍姐了。”

  “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有空回家看看我就行了。”

  周慧珍性格温和,很好说话,关洁小时候没少受周慧珍夫妇照顾。

  到现在,关洁都没把他们当外人看,而是家人。

  关洁等了将近半小时,周慧珍才打电话过来。

  打过来,还没出声,关洁就听到了搓麻将的声音。

  紧跟着,里面传来周慧珍同关珍容的对话。

  “婶子,关关的电话。”

  “没看我忙着呢,我跟她有什么好说的。找她要钱跟要命似的,还打电话,可别耽误我打牌。”

  “婶子,话不是这么说的,关关多孝顺一姑娘。上大学怕你冻着饿着,给你寄衣服寄棉被,还托我们夫妇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怎么还跟孩子闹别扭?”

  关珍容听完,不耐烦地拿过电话,摁开免提,手上动作没停:“你有什么事赶紧说,我打牌呢。”

  关洁闻言,闭了闭眼,直截了当问:“你到底借了多少高利贷?”

  麻将搅动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关珍容做贼心虚拿起手机,急步往外走,等走到没人的地方才翻白眼,诅咒:“关洁,我发现我上辈子欠你的。你非要招惹是吧?”

  “我不跟你说了,欠了十万、十万吗。你随随便便就还了,跟我这儿扯什么扯。”

  关珍容言语间满是责骂,没有半丝悔改,关洁忽感心累,冷不丁开口:“关珍容,我们断绝母女关系,明天就去开证明。”

  关珍容吓一跳,也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嘴上开始服软:“我说你,跟你开个玩笑还生气了。好好的,跟我断绝关系,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关洁冷笑一声,态度坚决:“我不怕被笑话。”

  关珍容见关洁认真,思索两秒,开始打起感情牌:“我是你妈,血缘关系怎么能说断就断。再说,你还记得你岁那年发高烧,人都快烧死了,我背着你到处找医生,整日整日服侍你。”

  “要不是我,你早死了。生恩不记,这你还不记我恩情?”

  “我是算不上称职的母亲,可好歹也是喂你奶的,就算再没资格,也是你的责任。”

  “你想想,除了我,这辈子还有谁跟你这么亲近?”

  关珍容歪理一大堆,关洁听着听着忽然笑了。

  她这一生,活得还真是够了。

  她当然记得那件事,可关珍容嘴里要是半句真话她也不至于闹到断绝关系的地步。

  要是她没记错,她发高烧是关珍容前两天把她丢冰水里泡了两天。

  背她去找医生也是为了让那富豪回心转意。

  情有几分真呢。

  关珍容久没等到回应,害怕自己的摇钱树就这么没了,又开始走苦肉计:“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扯你到现在,被周围人唾骂、被外人翻白眼我也没丢掉你。怎么,你现在发达了就要抛弃我了?”

  “关洁,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

  关洁没心情再听下去,面无表情摁了挂断。

  知道关珍容还活着就行。

  —

  怕朱真久等,关洁打完电话就往回走。

  走到电梯口,关洁刚要进去就碰到要出来的祝政。

  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

  关洁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女人没注意到关洁,正满脸温柔地仰着脑袋,扶着祝政的手臂往外走。

  电梯口人来人往,关洁站在角落,女人一直到离开都没看到关洁。

  等两人离开,电梯门早关了。

  走廊只剩下关洁一个人,只剩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沉默良久,关洁偏过头,望着祝政离开的方向,无声喊了个名字。

  计——绿。

  是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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