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酒_1930来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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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酒

  秦淮梦全球同步上映,首日国内票房亿。李念和郑美容开心得把过去的旧仇都忘了,世安打电话找他们两个,一个也找不见,又打电话给小马,小马醉醺醺地回:“金总,我们都喝多了,李总和郑总带着我们狂欢呢。”

  好家伙,这两个人倒喝在一起了。

  李念最近和郑美容走得很近,世安倒不担心他们两个闹什么鬼,只觉得不太合适。

  小谢脸红红地告诉他,“李总说庆祝首日票房,给郑总送了好大一个花束。”

  要送也该送白杨,再不济还有他金世安呢,李念给郑美容是献什么殷勤。

  世安问小谢:“钟越是不是回来了。”

  小谢大概天生脸红,“是的,小钟哥回来了。”

  世安在无人的时候问郑美容:“你和李念怎么回事?”

  郑美容莫名其妙,“没怎么回事,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能怎么回事?我还跟他谈恋爱吗?”

  世安被她说得失笑,“你这年纪又不大,怎么说得自己倒像皓首老妇。”

  郑美容爽快道:“可以了,我这个心态跟老太婆也没有什么区别,也没想着给昕昕找爹。”世安不问她倒没往别处想,世安问了,她也就明白了,“公司里传李念追我啊?”

  “我听说他大张旗鼓地给你送花。”

  “阿世,讲话过有点过分啊,”郑美容笑起来,“当年你还追过我呢,李念给我送个花有什么不行啊?”

  世安自己也笑起来。

  李念的心思,始终难测,不过这份难测,恐怕是对着钟越。

  世安不便管他人的事情,只得一笑不提。

  他一进办公室,李念倒坐在里面,正叼着烟翻什么,脸上一团灿烂的笑。

  “看什么呢,嘴都笑歪了。”

  “在看你大宝贝的履历。”李念把手上的纪圌念册扔到世安怀里:“我在准备安龙的形象宣传,拿了这么多奖,臧援朝的资金也回来了,咱们可以准备扩一波了。”

  “我准备明年上市,只要秦淮梦票房好。”世安点头。

  他翻开李念递来的这个纪圌念册,也不禁微笑起来。确切说,是安龙自2012年以来的一份履历——

  2012年

  12月白杨和钟越正式签约安龙娱乐。

  2013年

  4月以组合形式参加中天卫视歌唱选秀,首轮冠军胜出。

  6月数码单曲《明日春来》由PT唱片录制发行,次日登上金曲榜单首位,留榜79天。

  7月白杨参演电视剧《剑踪寻情》,丁聪元执导,姜睿昀主演。次年播出,收视率破2。

  11月安龙娱乐自制投拍电视剧《流浪总裁爱上我》,乔纱纱编剧,欧阳谦执导,次年播出,收视率,为当期收视亚军。

  2014年

  4月《流浪总裁爱上我》原声带公开发行,首日冠军,三周周冠,留榜262天。销圌售额19万张。

  5月北京上海南京三地歌迷会,预约破万,座无虚席。

  6月白杨及钟越参选试镜电影《缉凶西北荒》,安龙娱乐与拍摄方达成投资协议。

  8月钟越参演电影《缉凶西北荒》,臧援朝执导,周宁山领衔主演。次年上映,获天龙奖最佳影片及最佳男配,票房15亿。

  同期,白杨参演电视剧《柳叶刀》。

  9月白杨参演电视剧《如霜》

  10月白杨联袂主演电视剧《同学一别多少年》,次年播出,收视。为当期收视冠军。

  11月白杨参演电视剧《恋爱猎人》。

  12月《秦淮梦》拍摄计划启动。

  2015年

  1月钟越以《缉凶西北荒》张小冰一角,获大陆电影最高奖天龙奖最佳男配角。

  3月安龙娱乐独资投拍电影《秦淮梦》,张惠通执导,白杨及姜睿昀联袂主演。

  6月海龙集团内部改组,股权及管理权变更,安龙娱乐宣告独立运营。

  9月白杨以《秦淮梦》沈白露一角,提名威尼斯电影节最佳男主演,获最佳新人奖。此外,《秦淮梦》获金狮奖最佳影片、最佳技术贡献奖。

  10月白杨以《秦淮梦》沈白露一角,获台湾金马奖影圌帝提名,再获最佳新人奖。此外,《秦淮梦》获金马奖最佳剧情片、最佳男演员、最佳导演、以及原著剧本、电影原创音乐、造型设计等六项大奖。

  这只是一份粗略的统计,旁边还密密麻麻写着他们承接的广告和代言,数不胜数。

  世安看了,亦觉感慨,时光一贯如棍棒,当头过而不觉。他们的确经历了许多,艺坛商场,多少风雨。走到今天,实在不易。

  秦淮梦下映了,它的经济收益也同样没有令大家失望,这部蕴含了西方普世价值观而披着东方外衣的作品,在海内外受到同样的欢迎,全期国内票房亿,海外累计票房则高达亿美元。

  秦淮梦的票房,最终定格在16亿人民币。

  作为一部不折不扣的文艺片,这个票房可说是辉煌。

  剧组和安龙投资方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做了个庆功会。该出席的都出席了,阿那托尔跟着钟越从北京过来露面,姜睿昀也专程从上海赶来南京。

  庆功宴分两场,前半场8点开始,招待媒体和各路院线代表,10点之后,剧组和投资方又单独狂欢一场。

  白杨也听说了李念对郑美容献殷勤,他更担心钟越。李念表现得露骨,郑美容在哪他在哪,郑美容还没开口,李念已经代为发言。郑总想坐在世安和白杨旁边,李念一把拉过她,夹在他们中间坐着。

  郑总倒也不害羞,只是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尴尬。

  钟越只是陪着阿那托尔,全程像是个陌生人。坐了一会儿,钟越就推说不舒服,提前走了。没多久,李念接了个电话,也说要走。

  走之前他十分强硬,“我送郑总先回去。”

  郑美容一脸的蛋疼,“不用你送,我有司机。”

  李念祈盼地看她,“我送你。”

  郑美容怕坏了气氛,提着包跟他走了。

  白杨看得心里不舒服,世安也看出白杨的别扭,只向他笑笑,在桌子下面牵过他的手。

  他们都成功了,可并不是每个人都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不愉快的气氛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人还是一醉方休,张惠通把主创们拉在一个桌上,又把白杨和姜睿昀一边一个叫到身边坐着,世安也陪着白杨坐下。

  “我呢,之前票房没出来,我一直没好意思开口,”张惠通醉红着脸,让助理拿过一叠厚厚的资料,“今天我在这,请求各位,希望2016年,秦淮梦,还能有第二部。”

  “第一部,我是拍给外国人看的,第二部,我要给我的祖国拍。”张惠通显然喝多了,说话带着一股可爱的狂气,他翻着手上的纸,“上映这几个月,大家都很辛苦,我也没有闲着。我和启慈,带着一班人,遍访南京旧人旧事,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

  他这样说着,世安已然冷汗涔圌涔。

  张惠通几次三番找他写秦淮梦第二部,世安都砌词婉拒,只说“资料不详,欲动笔也无头绪,重新再写别的就是。”张惠通见他态度坚决,心里却不肯放弃,他虽然人过花甲,做事却有一股少年人的冲劲。张惠通也不再联络世安,只扯着单启慈,寒冬腊月里,大街小巷地走访。

  “我就非要查出点材料来,叫你这个徒孙没话说。”

  单启慈二话不说,乐呵呵地陪着他。剃头挑子倒也没有一头热,付出就有回报,两人大有收获。

  张惠通没留意世安铁青的面色,他把资料夹放在白杨手里,又把一张方寸大的卡片献宝似地举给白杨看。

  姜睿昀也隔空看过来。

  是一张照片。

  张惠通很得意,“奇缘啊!奇缘。小白,要不是世安是个年轻人,我都觉得这个故事是有真人原型了。南京过去真有一个名伶,叫白露生,以前就在得月台那里转场子,后来他参加抗日,牺牲了,人就埋在浦口。我们费了许多功夫才找到他的亲眷,是当年伺候他的管家——管家的孙女,联系到我们,真是巧合。”张惠通一拍大圌腿,“你们猜怎样?当初白露生有个捧场的大少爷,跟他是知音,两人关系非同寻常,跟我们戏里一模一样。我问她,这个少爷姓甚名谁?”张惠通大笑起来,“一问我们当时都愣了,居然姓金!”他指着世安:“同名同姓,金世安!”

  他醉醺醺地把照片举起来,“看了照片我更傻啦!这个白露生长得跟小白太像了!你自己看看!”

  照片上两个人十分模糊,坐着的人已经面目不清,站着的那个,宛然就是白杨。

  世安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他想要出言阻止张惠通,张惠通哪管他要说什么。

  白杨抬着头,死死地盯着照片,一言不发。

  张惠通快乐地高谈阔论:“安世静,金世安,沈白露,白露生。”他说得快意,自己不用人劝,又喝了一盅,“世安当初跟我说,没有人比小白长得更像,我还觉得他说大话呢!服气!服气了!找遍全天下,也没有更像的。”

  张惠通放下酒杯,深深感慨,“什么叫天意,这两个人戏里没成,有人戏外成了,你们长得又像。奇缘佳话,来共同举杯!”

  大家都是自己人,张惠通话说得毫不避讳,大家也就心领神会地笑着,一起举起酒杯。

  张惠通却看着姜睿昀,“有些缘分真不能强求,该散就散了,海阔天空,对不对。”

  他是醉了,可也没醉,今天这番话,他是专为敲打姜睿昀而来。

  姜睿昀喜欢白杨,他琢磨到了,白杨和金世安已经定下了,他也明白。姜睿昀在台北的举动已经是最后底线,再多行一歩都不应该。

  白杨如果摇摆不定,张惠通是不会这样阻挠姜睿昀的。但别人两圌情圌相圌悦,姜睿昀何苦难为自己?

  他希望用天意来说服姜睿昀,不要再强求,戏是姜睿昀和白杨的戏,但戏外终成眷属的,只会是金世安和白杨——难道不是天意?金世安戏里写的,偏偏戏外这样巧合。也许真是上天垂怜,前世里没能成就的情缘,今世成就了。

  张惠通的话点到为止,他相信姜睿昀足够聪明,应该懂得放手。两个人都是他的爱将,他希望他们不要纠葛在感情里,影响第二部作品的拍摄。

  姜睿昀并没有太多震动,他面无表情,平静敬酒给张惠通:“谢谢张导,我敬您。”他在张惠通接过酒杯的一刹那,淡然微笑:“您过去也跟我说过,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他们这边话说得隐晦,而白杨和世安已经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张惠通再机敏也不会想到,他把实情说出来了。

  饶是他智多近妖,又焉能猜到两个金世安原本是同一人?张惠通一片好意,却说出了最可怕的真相。

  没有人会明白这个真相,除了世安和白杨。

  白杨呆看着那张照片,忽然低头去倒酒,酒撒了一桌子。服务生慌忙走过来。

  “不用,我自己来。”

  白杨觉得自己声音大概很难听,像被反复撕扯又挤压过。

  是的,有些缘分,真不能强求,张导说得对,明白了,就该散了。白杨在一片恍惚里钻心刺骨地想着,辛辣的干白流过他的喉咙,像许多刀划过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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