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花叶相错_何引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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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花叶相错

  接下来的五日,拂瑶大多时候都是坐在他身旁,或者安静地看着书,或者偶尔说说她小时候与玄夙之间的趣事,他大多只是专注地听着,唇边带着一抹笑意,不再那么妖魅流转,却十分的惊艳芳华。

  隔得极近,拂瑶这才注意到他脸上有颗暗红色的朱砂痣。她记得师父脸上也有颗痣,是褐色的,在眉心偏左一点,较为明显。而魇月的红痣在他左眼角上一点的位置,与他俏密黑长的睫毛交相映衬,却别有一番味道。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他极会吹箫,他宝库里的一把上古留存下来的古箫被他吹奏得十分有神韵。以前在师父身边时,因为师父擅抚琴,所以一直觉得琴声是世上最好听的音律,如今才知道吹箫者若是技艺超群,声音同样十分沉郁悠远,很是动听。

  关于离开之事他们两人都不再提起,因为拂瑶明白这次不象以前,他绝对会说话算话。她静静地等待着十日过去,而魇月则希望时日能过得慢一点,或者就此停滞。他有时候有些自嘲地想,以前无数个岁月他向来活得厌倦,每日都期望着一眨眼就是经年已逝。没有特别感兴趣之事,也没有一副值得留恋的容颜,生或者死,他都极度厌倦。活着,好像只是为了活下去。

  直到后来遇到她,他才第一次觉得活着也未必是那么无趣的事,只可惜他们之间就象是曼珠沙华,花与叶生生相错,这是一场永远无法改变的宿命。

  拂瑶放下碗,看向有些沉思的魇月,问:“你真的没有摄妖魔的元丹?”

  魇月回过神,唇瓣点了一口清茶,悠悠开口:“要相信我就这么难吗?虽然妖魔不必时时言而有信,但十句话就算有九句都是假的,总归有一句话是真的吧?”

  “那我如何得知哪句是真的?我又不会听心术。”

  魇月淡淡一笑,然后抬眸望着她:“听心或许是辨识之法,但是最有效的法子始终是以心观心。”

  拂瑶低眸,想了一下,问:“所以这鸡汤里不是妖魔的元丹,而是你自己的……”

  “你觉得是我在渡自己的修为给你?”

  “否则为何你的脸色如此难看?”拂瑶盯着他。

  魇月眼中噙着笑意,放下茶碗道:“我若是要为你渡修为何必瞒着你?只是最近我的劫数发作,身体自然有些不适,并无大碍。”

  劫数?拂瑶有些诧异,抬眸问:“要紧吗?”对魅妖而言,最难的劫数莫过于之前的火野、风雷、重天三重天劫,之后的劫数……都应当只是小劫而已,为何……

  “你不必多想,我只是在鸡汤里加入了七星丹,你才得以恢复得如此之快。”魇月说得有些漫不经心。

  拂瑶有些愧疚,她一直以为是……“你为何不解释?”

  魇月盖茶碗的动作微微凝滞了一下,随即慢慢放下茶碗,看了她良久后,才淡笑着说:“如果我告诉你实情,你会相信么?”

  拂瑶默然垂首,她已经先入为主了,怎会相信他的解释?

  魇月狭长的眸子微微挑了挑,有些答案已经在心中,不必任何言语。

  他起身走到窗边,停在窗前那株曼珠沙华前,指尖轻轻拂过它的花叶,动作缓而轻巧,白瓷一般的指尖骤然一顿,他缓缓回过头道:“传说月神瑶素喜欢曼珠沙华,但都不知道她为何独独喜欢此花。”

  为什么喜欢此花?其实这不过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白色花朵,并不比牡丹、海棠、梅花、百合娇艳,只是这是与师父一起发现的,由师父和她一起亲手种植的。

  拂瑶思绪转过来,笑了笑:“因为那时偶然遇到,后来又由我亲手种植,就渐渐上了心,其实并无特别。”

  魇月神色不变地低眸沉默着,淡淡迷迭香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若有似无……拂瑶有些恍然地想,这个味道……好像是魇月身上惯常有的。

  许久以后,魇月淡淡地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说:“我们去人界吧。”

  去人界?拂瑶凝视着他:“为何忽然要去人界?”

  魇月垂下头,狭长的眼梢微微挑起,掸了掸身上的衣袍后,举步走过来平视她说:“只是想去走走。”

  “好。”拂瑶望着他,声音很轻亦很淡。

  人界此刻恰逢深冬,大雪扑哧扑哧地下,落在地上积了厚厚得一层,踩在上面还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响声。

  各个茶楼酒肆的屋顶上都覆上了厚厚的一层雪,街道上却仍是热闹非凡。

  后一打听才知道今日正好为初八,恰逢人界的赶集之日,道路两旁四处是热闹吆喝起的小商小贩,周围聚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以前不是没和魇月来过人界,只是事隔万千,连那时的心绪和今日都是千差万别了。

  两人走在热闹熙攘的街市上,繁华掠过,人间烟火,都似流光般被沉在他们的心底,一时间静默无声,两人各有所思,却谁都不先说话。

  以前的记忆如浮光掠影从脑海中划过,拂瑶忽然勾起嘴角,浅浅地笑了笑。

  “在笑什么?”魇月的声音带着惯常的低沉慵懒,但细细一听里面却又暗含着一丝漫不经心的酥柔魅惑,入耳别样好听。

  拂瑶淡淡抬眸,目视着前方说:“我在笑我以前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如此心平气和地和妖魔并肩而行。”

  魇月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是一贯的慵懒,好似在听在寻常不过的事,并未有丝毫不悦。

  拂瑶望着迎面走来地拿着面人谈笑的男女,微微有些发怔,突然问:“魇月,要是有来生,你想作什么?”

  许是她衣襟前的披风锦带系得太松,倏地从她身上滑落下去,幸得一双手接住。

  他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又专注地为她慢慢系好,拂过她头上飘落的雪花后,才抬眸凝视着她,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如果有下一世,不作妖,不作魔,也不想做仙,其它什么都可以。”

  他缓缓移目到人群身上,目色有些暖意,指尖指向人群比划了下:“或者就做他们,拥有着六界最短的寿命,过着最平凡的生活,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忽然不再说下去,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幽深和沉寂。

  落雪簌簌,冷风疾吹。

  拂瑶一直很认真地听着,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听他说话,第一次如此专注地望着他左眼角边的朱砂痣,然后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沉到最底下是什么感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魇月忽地唇边扯出笑,转过眸问:“你呢?”

  “我么?”拂瑶认真地想了想,说,“我也只是想简简单单地过一生。”她一直觉得以前和师父在檀云之巅的日子便是最好的,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人,她不欠任何人,任何人也不欠她,陪在师父身边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傻傻愣愣地活着。

  拂瑶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可惜永远都回不去了,活到今时今日不管是不是她愿意,她已经欠了许多人,负了许多人,这个事实永远无法再改变。

  魇月说:“好,那我们就过一日最普通简单的日子吧,然后我们从此便两不相欠,你说好么?”

  拂瑶微怔着望着他。

  “嗯,就是象他们一样。”及地的白色披风包裹住魇月修长的身躯,背后柔软的墨发以一根薄如蝉翼的素白绸缎随意地系着,直垂到腰际,沉悦的嗓音传到拂瑶的耳中。

  她突然想起上次她到人界,虽也呆了两日,但那时满心想着的是如何逃跑,倒也真没过得畅快。于是冲他浅浅一笑:“好,我今日会忘了一切,就当是我以前从灵霄宫偷溜出来一样。”

  两人脚踩在一层厚厚的雪上,留下无数深深浅浅的脚印,此刻雪已经停了。道路两旁的商贩口中呵出丝丝热气,都不住地吆喝着,三五成群的百姓满脸笑意地围拢在各个摊铺前,四处是讨价还价声,好不热闹。

  顺着街市向前走,道路忽然开阔起来,拂瑶举目一望,才发现这里才算得是真正的集市正中央,人潮汹涌得比之外面更有过者而无不及,热闹非凡。各个小摊前清一色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对联和灯笼,有纯粹没有任何图画的红色灯笼,也有彩墨绘的以山水,蝴蝶,肖像为面的彩灯,更有好些颇具诗情画意者,当场在素白的宣纸上题诗作画,引得众人争相围观,连连鼓掌喝彩。

  拂瑶拉住旁边的一个妇人,笑问:“这位大婶,请问你可否告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妇人笑盈盈地说:“你们是外地来得吧?难怪你们不知道,今日呀是我们镇上特有的一年一度的彩灯节,可热闹了。”

  拂瑶问:“是灯会吗?”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们这个可比灯会有趣得多。”妇人指了指远处拥挤的人群,笑说:“你看那边,每个在题字作画之人身边都围着些待字闺中的姑娘,一会待到他们作完画时,会亲手以他们做的画为面做成一个彩灯,彩灯里面会放上一个写了他心上人名字的纸笺,供放在我们的祠堂之内,之后姑娘们可纷纷依着自己选定的如意郎君人选,把自己的信物投给他制的彩灯,然后等到十五之日,由我们镇德高望重的老辈宣布到底那一对乃是真正的郎情妾意,天作之合。”

  拂瑶笑:“还有如此有趣之事,这倒是稀奇。”

  妇人打量了两人一眼,笑说:“这本就是热闹事,若是你们是我们镇上之人,本也可以试试的,只是我们祠堂只供奉我们本镇的……”

  拂瑶瞧见妇人一副面有难色的模样,立即明白她误会了,连忙摆手解释道:“大婶,你误会了,我们只是碰巧路过贵镇,只是凑凑热闹而已。”

  妇人笑着给他们指了指左侧旁边的一棵巍峨的大树,说:“小姑娘看到没有?你若只是凑凑热闹,倒是可以到那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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