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监察御史赴华州_贞观长安小坊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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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监察御史赴华州

  监察御史袁异式家世一般,新入御史台察院,七名同僚、三十四名监察史皆笑面相迎,偏偏他就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这感觉,跟范铮初入察院类似,区别是当时还有一个不招待见的李义府,相互抱团取暖。

  可轮到袁异式了,连个抱团的人都没有。

  三十四名监察御史中,还有八名是中男,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不过,看了一眼中男监察史指掌翻飞的模样,听那狂风骤雨般的珠算声,袁异式好歹有了一些自知之明。

  别看人家是流外官,论重要性,自己还真比不上。

  要是算不通诸司的账,你监察个鬼?

  配给袁异式的,是一名叫南宫胡涂的老监察史、一名叫束苍的中男监察史。

  南宫糊涂,谁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据说此老,春秋笔法一道,造诣极深。

  侍御史丘神勣踱入察院,挑眉问道:“今年的华州,尚且无人监察,谁去?”

  经过阿耶丘行恭的一踹,丘神勣算是明白了,自己没有圣眷,根本不可能刻意针对哪位上官,且不如踏踏实实做事,日后再相机一刀。

  故而这一次差使,还真不夹半分私怨。

  丘神勣是想清楚了,可监察御史们并不清楚他的想法,冷场在所难免。

  要对付一个刺头,殊为不易;

  这个刺头是察院的前辈,就更难了。

  这个刺头敢当陛下的面杀人,就让人发憷了。

  袁异式不见人回应,自是知道差使难办,却硬着头皮出声:“下官愿走一趟华州。”

  南宫糊涂拼命眨着昏花的老眼,示意袁异式三思。

  好意袁异式心领了,但这差使再不领,手头没得一桩功绩,九月的考课怎么办?

  丘神勣难得地叮嘱了一声:“依律而行,勿枉勿纵。”

  束苍悄悄在丘神勣背后做了个鬼脸。

  啧,你也好意思说这话。

  直到三人出察院,至驿站借驿马骑行,袁异式才出声:“南宫监察史,华州有什么不好么?”

  南宫糊涂一声叹息,束苍哈哈一笑:“没什么不好,舅父为刺史,人最心善,只要不刻意撩拨,自不会针锋相对。”

  袁异式听懂了言外之意。

  撩拨,就难得收场了。

  南宫糊涂微微摇头,默不作声。

  年轻人,下车伊始,不打听一下前辈们的丰功伟绩?

  自渭南县起,野草就蔫头巴脑的,小麦虽渐渐灌浆,庄户们却依旧愁眉苦脸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掐死跳蝻。

  束苍的眉宇间透着一丝得意:“若非舅父去年执意关牒示警,他们还在种粟,今年怕得拉饥荒了。”

  “现在的状况虽不佳,好歹很快能刈麦,肚皮虽不太饱也饿不死了。”

  南宫糊涂沉默了一会儿,才黯然开口:“贞观二年,长安旱、蝗,我从弟竟致饿死。”

  袁异式虽不言,心中却已有了倾向。

  凭此情分,华州若有不妥,可令当面改之,而无须上奏御史台。

  监察的官员虽说处事要公正,可谁没有一点小情绪,稍稍带着一点立场?

  有束苍这敦化坊出身的监察史,袁异式被带偏一点点也情有可原。

  话说回来,八名监察御史,每人配一名敦化坊出身的监察史,谁来都得被带偏,区别是偏的方向与力度。

  不能排除某些拗人,别人越说得好,他心理就越阴暗。

  过了界河赤水,驿马行了里许,袁异式忽然勒马:“你们有没有察觉两岸差异?”

  束苍摇头。

  都是一样的小麦、一样的旱、一样的蝻,有啥不同?

  南宫糊涂的老眼露出一丝笑意:“上官好眼力。赤水之西,有气无力、行尸走肉;赤水之东,精神焕发,虽顽童、老妪亦尽力捕蝻。”

  拎着个薄皮桶、匆匆奔走的娃儿笑道:“八文钱一斤的蝻,不捉待何?”

  南宫糊涂的眼神闪亮:“娃儿,谁出钱,在哪里收?”

  袁异式也一脸好奇。

  蝗虫在唐朝大约还没有入药,医书提及蝗虫多是明清两朝。

  “县城哩!使君出钱,不拘多少!”

  娃儿笑着扑到田埂边,麻利地捉了两只仓皇的跳蝻,扔进桶里盖上盖子。

  “狗娃!你个瓜皮,今天肯定没我捉得多!”

  袁异式面上泛起安慰的笑容。

  不管招数如何,能激发庶民热情捕捉蝗虫就是好事。

  可以断定,蝗在华州,它就成不了灾!

  快马加鞭,很快行至郑县西门。

  一百八十里的路程,真赶,一天也能到了,就是有点费大腿内侧皮。

  反正三十里一驿,只要你挺得住,轮番换乘就是。

  在落日前,三人入住驿舍。

  官对官,住宿必然是驿舍,只有需要伪装身份才会去邸舍。

  驿舍好歹是归属兵部驾部司的,安全得多。

  次日,辰时三刻,在驿舍里用过早膳,袁异式三人整了整獬豸冠,迈步向州衙行去。

  “监察御史!青天呐!我终于等到你们了!”

  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扯着喉咙叫道。

  袁异式微微诧异。

  按这一路的风土来看,华州的治理当是极清明的,多少所谓的清官都做不到这一步,怎么还会有人拦路鸣冤?

  这却是袁异式阅历不足了,凡做事,有人得利,就有人空手甚至是受损,神仙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南宫糊涂眯起眼睛:“尔是何人?因何拦路?”

  老者涕泗横流:“小人胡言之,原华阴县经学博士,因阻拦使君食跳蝻,竟被不由分说,除了博士职司,永不录用!”

  街道两侧,娃儿们拾起土坷垃,恶狠狠地往胡言之身上砸去,咒骂声不绝于耳。

  “使君以身示范,教子民化灾为利,令我华州消减蝗灾,这老儿竟倒行逆施,当打!”

  州衙内走出贺钩雄,对着袁异式等人一礼:“官人容禀,当日使君于华阴县教化子民食蝻,此泼皮妄言朝廷祭祀昆虫神,不许人食用跳蝻。”

  “使君有言,祭祀神灵目的只有一个:让庶民好好活下去,繁衍生息!”

  “若能让子民活下去,休说食蝻、食蝗,就是神灵阻拦,使君也敢食之!”

  一片沉寂。

  突然爆发出一声声“彩”,汇成一道汇流,声震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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