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道理都懂_贞观长安小坊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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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道理都懂

  隐太子旧部之后,还是有不少渐渐崛起,但更多的是略受打压。

  真以为积怨那么好消?

  陈徐隽能得司兵史的流外官身份,多半还是别人守了底线。

  底线这东西吧,有时候觉得是个累赘,可一个朝代若丢了底线,恰如一个汉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失了犊鼻裈,是会被后人唾弃的。

  就是底线越来越低,最后能低到马里亚纳海沟去。

  范铮换上官服,骑上驽马,雷七、雷九护持,贺钩雄开道,十五名执刀为仪仗,奔西门而去。

  西门甬道内,一名着绛戺衣的短须杏眼流外官,带着几名着皂色服饰的吏员,正验着过往行人、商贾的过所。

  皂吏嘛,当然是皂色服饰了。

  不时拆开箩筐验一验,偶尔从贩枣子的商贾箩筐里抓一把嚼几口,挥手放行。

  在这个时代,真是正常事,靠山吃山。

  哪个吃官饭的人,不顺带啃一嘴?

  范铮不喜,蹙眉。

  这样的行径,与胖翻译何异?

  “这便是司兵史陈徐隽。”善于察言观色的贺钩雄一指流外官。“使君也莫求全责备,他们这样,只是蹭一口吃食,已经很清廉了。”

  这话让范铮更气了。

  人至察则无徒,道理范铮都懂,可看着就是倒胃口!

  这样的司兵史,竟然上书让范铮注意粮仓,滑天下之大稽!

  范铮黑着脸,打马出西门而去,根本没理睬这些小吏。

  陈徐隽摸了一把如刺猬的短须,疑惑地看向范铮远去的背影:“难道使君没看到我的上书?”

  “奇怪呀,即便我才不如诸葛、貌不如周郎,也总有他们一成的光芒吧,使君缘何不礼遇?”

  可怜的陈徐隽还没意识到,吃枣差点误了前程。

  前程这东西,往往掌握于上位者喜恶之间,一掌能抬你上天,一指能摁你入地。

  尤其是对没有根基、功名不正的官吏而言,愈发要命。

  松柏两行,部田、常田转换角色,不时能看到农夫牵黄牛、扶犁辕,曲辕犁锋利的犁铧轻轻松松破开土壤,将草根尽数翻出。

  麻雀三五成群,落于新翻的土地,啄着各种各样的虫豸、虫卵。

  范铮停马,静静看了一眼新翻的土地。

  太干了,连野草根都显得干燥无比,怕是扔个火头就能引燃一大片。

  因范铮定了深度,故耕得较深,翻出的虫卵数量格外多,看得范铮忧心忡忡。

  一名健壮的五旬汉子,只身拖着一架曲辕犁破土,扶犁的是一中男。

  汉子驻足看向范铮,微不可查地撇嘴:“以官人之显贵,也懂此等贱业?”

  范铮指向曲辕犁:“此物本官所创,你说本官懂不懂?”

  汉子卸下耕索、置了犁盘,叉手行礼:“竟是使君当面,恕草民郑堼(hèng,地名常用字)眼拙,不识贵人。”

  范铮笑了笑,没较真。

  这一身紫袍,整个华州也就范铮一人能穿,凭郑堼这名字,就不可能一无所知。

  你问问多数庶民,识得“堼”字否?

  “土旱,虫卵众多,明年或生蝗灾,族长以为呢?”

  范铮下马,捞了一下官服的前襟、后摆,蹲在地头瞅了两眼,果断开口。

  郑氏宗族之长的姓名、相貌,贺钩雄可说得一清二楚。

  郑堼长叹:“天灾人祸,无处可躲。生亦多苦,死亦解脱。”

  范铮脸子一板:“胡说八道!当真有天灾人祸,便都不活了?”

  “昔大水泛滥,大禹挺身而出,三过家门而不入,终令大水沿河道入海。”

  “今本州引水而蓄,备明年之旱,令改种小麦等物,奏请比州协同。”

  “不敢说万无一失,但能多活一人,本官就多安一份心。”

  面皮有点厚,敢拿自己跟大禹比了。

  在治水的前提,范铮提一提大禹没事,毕竟年代太久远了,不会引起猜忌。

  郑堼垂首:“使君有悲天悯人之心,非伪善之辈,郑堼愿以宗族之力相助。石堤水中的碾硙,草民已令人去拆了。”

  别说庶民就蒙昧无知,官员是真心为他们好还是在蒙骗他们,人心有秆秤,最多是无力反抗。

  范铮虽居高位,却心系黎民,且字字句句是行话,不是空话套话。

  郑堼前头的泄气话,不过是试探范铮的态度。

  这个郑氏宗族倒是奇怪,堂堂族长自己拖犁,难道连驴骡都没有吗?

  郑勿恶身为豪强,居然没能混个族长当当,失败啊!

  郑堼咧嘴,一口黄牙尽显:“当年抡横刀,随陈国公在吐谷浑、高昌耍了耍,捞了几个首级,得了点永业田,回族中侍候阿娘。”

  就说嘛,这把子力气,不挣军功可惜了。

  大唐的府兵,有效征发期为成丁二十一岁至六十岁。

  但这是理论,也就是说遇事诸人可急征为府兵。

  三年一筒点,也就是新旧更迭之机。

  多数人杀伐几年,捞得几亩永业田后,自然还是回家尽享天伦之乐。

  除了一些在军中格外有前途的,或者贪图那点职田的,府兵多半还是会轮换回乡土。

  以郑堼府兵的资历,加上杀敌之功,便是郑勿恶这等豪强都得让他三分,当个族长也绰绰有余。

  郑堼笑道:“若非使君的曲辕犁,就我一人,还真没法拉动。”

  好嘛,这是兴趣来了,把牛踹一边,自己上。

  “你打高昌,是跟了牛进达将军,所以不敢用牛犁田吗?”

  范铮说了句玩笑话。

  牛进达在高昌一役虽未出彩,《新唐书》中还是记录了的。

  没得功劳,也有苦劳。

  郑堼露出黄牙:“使君慧眼如炬,竟知草民是跟随牛将军。”

  呵呵,这可是一语中的了。

  范铮一拳击到郑堼的肩头,震得拳头疼。

  “好家伙!这身板,少说一个队正吧?”

  郑堼笑得憨厚:“使君过奖,就是区区队副而已。”

  不为侍候阿娘的话,八十亩职田,日子能过得很滋润了。

  “使君若不弃,待族中安排便饭。”

  人情世故郑堼还是很懂的,只不过看他是否愿意。

  范铮摆手:“这几十号人呢,还耽误你们做事。好好干,明年难关过了,请本官一个鸡子,断然不拒。”

  “难关未过,本官心虚,不敢受百姓宴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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