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危机感
推开顶楼铁门走进天台的是一个高个子男生,尽管只在别人口中听过几次传闻，见过寥寥几面，朴青野还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曹桦彬,许秀颜的前男友。
这家伙实在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看见那张白皙清秀的好学生脸，朴青野就打心底里泛上来一股反感。她一时没弄懂那个男生的来意，茫然地皱着眉,在身边的姚窈和曹桦彬之间来回扫了几眼。
三人在站空旷的天台上,气氛显得异常尴尬。
曹桦彬搓了两下手,像在尽力组织语言：“呃,姚窈……这是你朋友吗？刚转到九班的那个？”
姚窈的脸色也很局促,过半晌才点了一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朴青野靠在墙上看着这两人,这时候才慢慢觉出一点不对劲的味道。合着姚窈大中午等在天台上，根本不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来散心,她们的相遇也不是巧合——
面前这个女孩是和别人约好，到天台上碰面来了。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顿时让朴青野觉得自己傻透了。上一刻还抱着胳膊一脸厌烦地盯着不速之客看,原来,原来多余的那个人……是她才对？
被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照了半天,汗珠猛然从身体里往外窜，朴青野伸手重重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眼睛被汗水糊得有点睁不开。一股不知名的火气从胸口窜出来，她人又倔，强忍着憋屈，硬是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姚窈，”短发女孩勉强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个不怎么真诚的笑容，“你们有话要说啊？”
当两个人同时把目光投向她，朴青野脸上的表情已经僵得不像话，压根感觉不出来自己究竟是不是在笑了。
额头还在继续往外渗汗。
……好难堪。
高个子的男生隔着几米远拘谨地打量她，挠了挠脖子，语气里带着客气的商量意味：“我和姚窈确实……同学，如果方便的话，你要不还是先，让我们两个单独待一会儿？”
朴青野一言不发地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木着脸，扭头就要往大门走——
却被人在身后一把拉住。
“不用啦，”姚窈勾住她的手指，微微捏了一捏，女孩轻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朴青野是我的好朋友，又不是别人，曹桦彬你有什么话，在她面前说也行的。”
她手上的力气那么轻，朴青野却觉得自己的胳膊被挂上了千钧重，说什么也下不了决心挣开。
夏季的天台上热浪滚滚，头顶天空蓝得耀眼，四周阒无人声，本该是个放松身心的去处。要是朴青野一个人来，都能从中午待到傍晚。而此刻坐在阴影里的她却浑身不自在，望着不远处交谈的两个人，恨不得直接头一倒向后栽下楼底，让自己就此消失。
从小到大她都独得理直气壮，就算不受别人待见，也永远心安理得，仿佛只不过是她一个人孤立了一大群人。这种多余的滋味，朴青野还是头一回尝见。
为什么——她到底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地留下来？
……作为一个旁观姚窈和男生聊天的“朋友”，连打断别人的立场也没有。
这会儿曹桦彬不知道说了什么，忽然垂下眼睛，一副饱含歉意的模样。男生长得很干净，皮肤白皙，眉眼温和，身上的白校服被阳光照得一团明晃晃，却让人怎么看都觉得扎眼。
更不要提姚窈似乎已经卸下了刚见面的紧张和防备，把手背在身后，偏了一下脑袋，开始轻声答话。
“女生之间……一起讨论有好感的男生，向好朋友分享收到的表白……”
收到情书那天姚窈曾经说过的话，控制不住地在耳边响起。朴青野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折磨到坐立不安，再次狠狠用手背蹭过额头，把视线移到别的地方。
她敢发誓，在天台上度过的这个中午，绝对是自己有生以来最糟糕的经历。
“……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及时澄清……”
“姚窈，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明明都是我的问题，我和许秀颜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心眼那么坏，凭什么要……”
扭头发了半天呆，朴青野皱了一下眉，注意力重新被不远处两个人谈话的内容吸引。曹桦彬正不停地对姚窈解释，说话没什么逻辑，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她却从这些零碎的道歉里，隐约感觉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朴青野倏然朝两人的方向望过去。
“阎胜那件事情，我保证他——”
高个子的男生背对着她，语气里满怀着真诚和歉仄。而姚窈略显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她的目光，在下一刻和朴青野相遇。
她们隔着一个人对视了几秒钟，姚窈心虚地把眼睛偏到一旁。
——曹桦彬为什么会知道阎胜干的事？阎胜的突然退学，难道是他在背后帮忙？
那、那姚窈，岂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和这家伙见过不少面，向他倒过苦水？他会不会也见过姚窈掉眼泪的样子，他会不会也……
一阵突如其来的的酸意烧得人喉咙发堵，朴青野只觉得舌尖都尝到了苦味，也不知是汗水顺着脸颊流到了嘴里，还是她在煎熬的等待中不小心咬破了嘴唇。
只听见曹桦彬小心翼翼地问——
“实在对不起，今晚我请你吃饭赔罪好吗？”
沉默。
“……姚窈，我知道你对我还是有芥蒂，我是真心想要和你道歉的。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仍然是沉默。
头脑发涨，耳畔嗡鸣，浑身上下热得像中暑，好像一刻也无法再忍受下去，一刻也无法再留在这个让自己显得无比多余的地方。
——我到底是怎么了？
朴青野一边扪心自问，一边不受控制地眼睁睁看自己从发烫的水泥平台上站起了身。
她低着头，根本顾不上注意姚窈和曹桦彬的表情，迈开大步，越走越快，越走越狼狈，一直到一把拉开天台的铁门，逃也似的跨进阴暗的楼梯间。
姚窈受惊了似的在身后喊了声：“朴青野——？”
她没有理会，重重摔上那道门。
梦。
又是沉重的、复杂的、光怪陆离的梦。
朴青野在光线幽暗的房间里醒来，疲倦地抬手揉了一下眼睛，摸索着去抓放在床头的老式手机，摁亮它狭窄的显示屏。
……才晚上八点半。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把手机放在胸前，面无表情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中午遭遇了这么一场尴尬的会面，剩下的一整天，朴青野都没有主动和姚窈说过话。倒是这个女孩有几回可怜巴巴地凑上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她身后，像想要向人解释，却又胆怯着不敢开口。
抽血的时候这家伙就排在她后面，跟得紧紧的，用很轻的声音叫：“朴青野……”
朴青野在凳子上坐下来，伸出一条胳膊，闭着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对方的声音里带着央求意味，“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如果你介意……”
短发女孩保持着沉默，在护士拔出针头的一刻，把棉签潦草地按在自己手臂上，没有回头看。
朴青野是生气，气的却更多是自己最近越来越莫名其妙的心情。学校为了安排体检空出了整个下午，做完检查，她自习课坐不住，拎着个书包出了教室四处晃荡。
也不知道究竟想要避着谁。
今天排课少，放学时间早，朴青野消磨了半天时光，终于推着自行车走到了到校门口。明明可以回家了，跨上车的一刻，她却突然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情。
我是该觉得轻松，还是该觉得难过呢？
……哎，怎么可能，凭什么要觉得难过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
可鼻子突然一酸。
好傻。真是傻透了。朴青野一边握起拳头，用手背使劲揉着脸，一边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明明心里介意得要命，却偏偏要在对方面前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她咬着牙再一次想：
我到底是怎么了？
短发的女孩扶着自行车站在人群中间，一直站到晚霞满天，站到金色的光线涂满了教学楼又渐渐变得黯淡，站到身边走出校门的学生都变得稀疏，她才终于意识到，今天在校门口是真的等不到姚窈了。
骑回家的路上，傍晚沉闷潮湿的风不停扑在脸上，呛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朴青野闷着头猛蹬脚踏板，在街道上越骑越不管不顾，越骑越快，像一颗光线黯淡的狼狈的流星，要一直坠落进夏天深处，让什么芜杂的坏情绪都追不上来。
掌心里冰凉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朴青野睡了一个多小时，脑袋有点昏沉，掀起眼皮，瞥了一眼短信界面。
她一回家刚吃完饭就躺床上了，往常还有点心情动几笔作业，今天就举着手机按俄罗斯方块，一直按到它掉在脸上，人也困得没盖被子就睡着。起早贪黑的高中生，像是永远都觉少，更别提她今天心情不好，疲惫又烦躁，什么正事也不想干。
看清楚发件人的一刻，朴青野却像突然被冰块敷了脸，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姚窈。
女孩发给她的消息很简短——
可以来接我吗？
朴青野彻底睡不着了，两手交叉放在胸口，在黑暗里望着天花板，把这句话在心里重新默念了一遍。
……可以来接我吗。
搞什么嘛。
她啧了一声，在枕头上歪了一下脑袋，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拍胸脯保证，下章就甜回来！
小朴：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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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桦彬,许秀颜的前男友。
这家伙实在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看见那张白皙清秀的好学生脸，朴青野就打心底里泛上来一股反感。她一时没弄懂那个男生的来意，茫然地皱着眉,在身边的姚窈和曹桦彬之间来回扫了几眼。
三人在站空旷的天台上,气氛显得异常尴尬。
曹桦彬搓了两下手,像在尽力组织语言：“呃,姚窈……这是你朋友吗？刚转到九班的那个？”
姚窈的脸色也很局促,过半晌才点了一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朴青野靠在墙上看着这两人,这时候才慢慢觉出一点不对劲的味道。合着姚窈大中午等在天台上，根本不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来散心,她们的相遇也不是巧合——
面前这个女孩是和别人约好，到天台上碰面来了。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顿时让朴青野觉得自己傻透了。上一刻还抱着胳膊一脸厌烦地盯着不速之客看,原来,原来多余的那个人……是她才对？
被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照了半天,汗珠猛然从身体里往外窜，朴青野伸手重重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眼睛被汗水糊得有点睁不开。一股不知名的火气从胸口窜出来，她人又倔，强忍着憋屈，硬是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姚窈，”短发女孩勉强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个不怎么真诚的笑容，“你们有话要说啊？”
当两个人同时把目光投向她，朴青野脸上的表情已经僵得不像话，压根感觉不出来自己究竟是不是在笑了。
额头还在继续往外渗汗。
……好难堪。
高个子的男生隔着几米远拘谨地打量她，挠了挠脖子，语气里带着客气的商量意味：“我和姚窈确实……同学，如果方便的话，你要不还是先，让我们两个单独待一会儿？”
朴青野一言不发地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木着脸，扭头就要往大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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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啦，”姚窈勾住她的手指，微微捏了一捏，女孩轻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朴青野是我的好朋友，又不是别人，曹桦彬你有什么话，在她面前说也行的。”
她手上的力气那么轻，朴青野却觉得自己的胳膊被挂上了千钧重，说什么也下不了决心挣开。
夏季的天台上热浪滚滚，头顶天空蓝得耀眼，四周阒无人声，本该是个放松身心的去处。要是朴青野一个人来，都能从中午待到傍晚。而此刻坐在阴影里的她却浑身不自在，望着不远处交谈的两个人，恨不得直接头一倒向后栽下楼底，让自己就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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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她到底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地留下来？
……作为一个旁观姚窈和男生聊天的“朋友”，连打断别人的立场也没有。
这会儿曹桦彬不知道说了什么，忽然垂下眼睛，一副饱含歉意的模样。男生长得很干净，皮肤白皙，眉眼温和，身上的白校服被阳光照得一团明晃晃，却让人怎么看都觉得扎眼。
更不要提姚窈似乎已经卸下了刚见面的紧张和防备，把手背在身后，偏了一下脑袋，开始轻声答话。
“女生之间……一起讨论有好感的男生，向好朋友分享收到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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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敢发誓，在天台上度过的这个中午，绝对是自己有生以来最糟糕的经历。
“……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及时澄清……”
“姚窈，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明明都是我的问题，我和许秀颜只是……没想到这些人心眼那么坏，凭什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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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青野倏然朝两人的方向望过去。
“阎胜那件事情，我保证他——”
高个子的男生背对着她，语气里满怀着真诚和歉仄。而姚窈略显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她的目光，在下一刻和朴青野相遇。
她们隔着一个人对视了几秒钟，姚窈心虚地把眼睛偏到一旁。
——曹桦彬为什么会知道阎胜干的事？阎胜的突然退学，难道是他在背后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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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对不起，今晚我请你吃饭赔罪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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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窈，我知道你对我还是有芥蒂，我是真心想要和你道歉的。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仍然是沉默。
头脑发涨，耳畔嗡鸣，浑身上下热得像中暑，好像一刻也无法再忍受下去，一刻也无法再留在这个让自己显得无比多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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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青野一边扪心自问，一边不受控制地眼睁睁看自己从发烫的水泥平台上站起了身。
她低着头，根本顾不上注意姚窈和曹桦彬的表情，迈开大步，越走越快，越走越狼狈，一直到一把拉开天台的铁门，逃也似的跨进阴暗的楼梯间。
姚窈受惊了似的在身后喊了声：“朴青野——？”
她没有理会，重重摔上那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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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傻。真是傻透了。朴青野一边握起拳头，用手背使劲揉着脸，一边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明明心里介意得要命，却偏偏要在对方面前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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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里冰凉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朴青野睡了一个多小时，脑袋有点昏沉，掀起眼皮，瞥了一眼短信界面。
她一回家刚吃完饭就躺床上了，往常还有点心情动几笔作业，今天就举着手机按俄罗斯方块，一直按到它掉在脸上，人也困得没盖被子就睡着。起早贪黑的高中生，像是永远都觉少，更别提她今天心情不好，疲惫又烦躁，什么正事也不想干。
看清楚发件人的一刻，朴青野却像突然被冰块敷了脸，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姚窈。
女孩发给她的消息很简短——
可以来接我吗？
朴青野彻底睡不着了，两手交叉放在胸口，在黑暗里望着天花板，把这句话在心里重新默念了一遍。
……可以来接我吗。
搞什么嘛。
她啧了一声，在枕头上歪了一下脑袋，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拍胸脯保证，下章就甜回来！
小朴：委屈。
-感谢在2021-09-1723:02:06~2021-09-1823:1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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